人性的光芒在接纳允许中绽放

在人类历史中，奴隶制或蓄奴是个十分不光彩的存在。在不少宗教的教义中，不仅提倡人人平等，而且是众生平等。我们需要善待一切可见不可见的存在物，飞鸟走兽，蝼蚁草木等，何况是万物之灵的人类。

在15世纪新航路开辟后，欧洲殖民者大肆屠杀印第安人，导致了美洲劳动力的严重缺乏，于是欧洲殖民者又大量从非洲贩运适合美洲种植园劳动的黑人去美洲，从而形成了美洲的奴隶制种植园经济。

现在我们把视线拉入当下，请静默三五秒。想象一下，你突然进入一个时光隧道，穿越到18世纪的美国，变成一个普通家庭的白人男子。那时候的美国奴隶随处可见，主流文化是支持蓄奴的，因为可以给白人和国家带来巨大的经济利益。作为一个很有正义感的主演，现在剧情要求你去解放黑人奴隶，你会如何去演这出戏？

这种场景并不少见，古代近代有，当今社会也有。当看到社会存在不公不义时，我们该怎么面对和选择？是选择逃避，充耳不闻；还是选择直面，战斗不止；还是…

下面我给大家介绍一个历史上的真实人物，当他面对着不公不义时，他是如何处理的？从他的故事中，相信大家会学到如何与张力共存共处。

约翰.伍尔曼（John Woolman，1720~1772）是贵格会人，居住在美国（当时是英国殖民地）新泽西。

当时当地的贵格会人，大都是商人和农人，也大都是奴隶主。他们的财富与蓄奴大有关系。这些奴隶虽然肤色迥异于白人，但他们也有名字、家人、历史、抱负，与奴隶主无异。

伍尔曼是个裁缝，没有蓄奴，且对贵格会人蓄奴一事痛心疾首，因为贵格会相信众人平等，偏偏许多贵格会的士绅都蓄奴，这明显违反了贵格会的教义。伍尔曼拒绝抹杀这张力，他没有漠视这张力的存在，也没有运用神学上的巧言令色，也没有诉诸暴力————伍尔曼只是不懈地鞭策他所在的社区以诚实的心保持这张力，并认真考虑释放奴隶。

贵格会是以「共识」，而非「少数服从多数」的规则来议事，伍尔曼所在的社区不能就他的动议达成共识。不过，会众对伍尔曼的品格与诚意都是毫无疑义的，愿意承诺继续支持他的努力。其后二十年，伍尔曼在东岸不停南北穿梭，在贵格会人的家中、店中、庄园中、聚会中进行游说，谈论贵格会信条与实践之间的可耻差距。

伍尔曼是个言行一致的人，他一生只穿没有染过的白衣服，因为当时染布业是奴隶从事的。他如果在饭桌上发现饮食由奴隶烹调或侍奉，就宁可饿着肚子也不进食，而且也不急着离开，却会继续留在席间与人交谈。他如果不知情下享用了奴隶的服务，其后若知道了，就一定会向当事人付款——虽然是低调地进行此事。

伍尔曼及其家人，为了真理作见证，也为了自己深刻的心碎，付上了极大的代价。然而，伍尔曼始终保持着这张力，达二十年之久，直到贵格会成为美国第一个释放奴隶的信仰群体——这事发生在南北战争的八十年前。

1783年，贵格会上书国会，力陈奴隶制度之恶，催促美国消除这「牵连甚广的恶行」、「不公不义的贸易」。从1827年起，贵格会是「地下铁路」的主要策动者——地下铁路是「十九世纪美国废奴主义者协助黑奴逃亡到自由州及加拿大的秘密网络及其庇护所」。

废奴这件事之所以能在贵格会社区率先发生，其原因首先是因为有类似威尔曼这样的仁人志士的坚持不懈的努力，但更为重要的是整个贵格会群体能够有意识、有毅力地保持着他们的内部矛盾，直到出现曙光。他们拒绝粉饰太平，或快刀斩乱麻地解决问题。相反的，他们并不急于表决（因为当时拥有奴隶的大多数人必然占上风），也没有将引起纷争的伍尔曼驱逐出教会，而是展开对话，切磋信仰，务求达成团结。因为他们相信，张力是一种动力，直到他们达成一个划时代的决定。

贵格会社区对于张力的处理方式，相当稀有难得。在人类历史上，每当一个群体出现矛盾或张力，通常就到了划清界限和分别敌我之时。团结所有可以团结的朋友，驱赶甚至消灭萌芽中的敌人。人类的大多数苦难就是在要么是敌人要么是朋友这种简单的二元对立埋下苦果。

可贵的是，在贵格会社区中，人们并不是采取简单的二元对立思路，而是愿意保有这份张力。虽然有少数人不是心甘情愿的，但大家愿意在心中保存这份张力，允许它在人们心中停留并最终化解。如上述故事所言，张力保持了二十年，这是多么不容易之事。如果换到另外一个时空背景，伍尔曼可能已被千刀万剐，横尸山野了。这种枪打出头鸟，杀鸡儆猴的故事，我们可以在人类历史中大把大把的看到。

与贵格会保持张力的作法迥异的是，当时美国国会议员却不大愿意保持这份张力——他们对公谊会1783年的请愿书反应冷淡。国会在当年10月8日听证会后，就将请愿书束之高阁。也许个中的张力太大了——但其实贵格会的请愿书与《独立宣言》的精神互相呼应，因为奴隶制度明显违反了宣言中所严正声明的「人人生而自由与平等」的呼声。

在整个废奴事件中，伍尔曼身体力行，充分体现了一个普通人在面对不公不义之时所展露出的人性的光辉。与这光辉相呼应的是，贵格会社区所表达出的对张力的容忍接纳，虽然至善至美当下不能即刻达到，但他们内心相信一定另有出路。这份相信与坚持，才让人性的光辉照遍大地寰宇。

参考资料

《伍尔曼日记》

<a href=”https://en.wikipedia.org/wiki/John_Woolman”>维基百科John Woolman</a>